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4、不速之客④-《十样锦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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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深深吸气,稳了稳心神,侧耳听了,却是再无声息,这心里越发没底起来。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,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杀手一样潜身往花障这边来,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有一把尖刀从花障后面穿过来……
不行,她甩了甩头,暗骂自己,不要往恐怖片上想,赶紧出园子要紧,然后……喊人。
亏得崖山庄送来十五个男丁,——虽然也许在武林高手面前那些人就和萝卜白菜一样只有任人砍的份,但,但是,人多总比人少好,今天来宾也多,带的长随里应该有会点子功夫的吧,要有保镖就最好了……
一瞬间,地图在她脑海里格外清晰。 往假山去,那边绕过去,然后东边儿角上有几间客房,实际上是给客人上卫生间用的,那边应该有当值小厮,当时指派过两个人来着。
她安抚性的拍了拍豆蔻,再次做了噤声动作,拉着那双小手,快而轻地一路往假山那边走去,头也不敢回。
有人就行。 有人就好办。 本来今儿有席面,人手大抵安排在厨下席上,何况刚才又出了事,肯定都往那边支应去了,这会儿左近连个人也没有,等找着人的……
刚才出了事……
她陡然清明起来,不由皱了眉,方才,不会是这俩劫匪混进来捣乱的吧?窦煦远?……董雷?!
她脚下越发快了,脑子转得也越发快了,这叫什么事?窦煦远到底要做什么?示威?!他不敢作案吧,作案了他能跑得了?今天多少“贵宾”!不敢。 他应该不敢……
她正想着,忽然觉得豆蔻在拽她。 “怎么?”她偏头问。 却听见……
“……小满。 ”
*
苍天在上,这会儿她夏小满第一不愿意看见的是匪,这第二不愿看见地,就是你姚庚啊!!!
看着扶着假山石站起身的姚庚,夏小满欲哭无泪了。 这tmd什么命啊。
不过……碰到姚庚也比碰到匪好。 遇着人,安全系数就大一些。
想到身边儿地是豆蔻。 她心里又稳当了些,勉强挤出个笑容。 衽敛道:“见过姚二爷。 怎么在这边儿坐着?”
姚庚是席上喝了几口闷酒,被年家小厮领着去解了手,走到园子里忽是胃中搅合,酒菜尽数呕了出来。 小厮要扶他客房去,他嫌气闷,只道与那边假山择块平整石头坐了吹吹风醒醒酒便好。 小厮便依言照办,然后跑去给他倒茶。
姚庚这坐了一晌。 歇得差不多了,也没见那小厮回来,自己回去又恐找错路,在人家园子里乱撞总归不好,正犹豫间,却忽然见小满从那边过来了。
他原本还当自己喝醉了,恍在梦中花了眼,使劲揉了揉眼。 那人越走越近,不是小满是哪个?只是小满眉头紧蹙,脸色不大好,脚下也极快,……并没有瞧他。 他心底叹了口气,她总不看他。 又是那个酒楼上的小丫鬟认出了他。 还伸手去拽她。
他扶着山石站了起来,到底唤了一声,小满……
她却笑得勉强,又叫,姚二爷。
姚庚微微阖目,复又睁开,也是笑得勉强,拱手还礼。
他客客气气大概说了原委,夏小满琢磨着,那小厮八成去取茶半路上叫人逮去流觞亭拉架了。 这才把姚庚晾在这。
唔……莫非。 老天不是耍她,是送了她个保镖?她犹豫了一下。 这保镖能用不?会不会连累他?还有啊,会不会连累她?!到底从前……哎,没事她可以说失忆,要让人撞着俩人一路……搞不好扣上犯了七出,要是被休那最好——她还求之不得,可最大的可能性却是浸猪笼……
豆蔻在一旁,身子都略有些颤起来。 她本就有些精神敏感,而之前因为主子的神经兮兮而越发紧张起来,这会儿见着姚庚,却是忽然忘了刚才的紧张,只剩下另一种害怕了——和主子想地一样,若叫人瞧见怎么办。 主子是个死,难道她是能活的?
瞧见豆蔻地哆嗦,夏小满完全误会了,她这会儿只按照自己的思路走,只当都是怕匪。 匪比姚庚还可怕。 这是她的结论。 于是,她迅速做出决定,然后尽量让笑容自然一些,道:“竟把客人丢在这里了,是下人不省事,回头我罚他们。 那个,现在我领姚二爷出去吧。 ”
豆蔻闻言腿都软了,可知道主子性子,也不敢劝。
“这……”姚庚犹豫一下,虽然她说得客气,行事也是客气,可若真叫人撞着他们一路,他没什么,怕是害了她,“不大妥当吧,还是小……唔,夏姨奶奶你先去吧,再着小厮来接我便成。 ”
他第一次改口叫“夏姨奶奶”,苦水从胸腔一直满到口腔,脸上爬满苦笑,只用极低地声音道:“还防小人口舌。 ”
夏小满心里也叹了口气,就这样,她还利用他当保镖替死鬼?她想张口说那好我先走了,可忽然想起来,把他留在这,万一叫匪杀了……
十秒。 二十秒。 三十秒。 她终于开口,道:“走吧,我带你出去。 ”她又补充道:“快些,我还有点事儿。 ”
*
她走在前面,百褶裙忽闪忽闪地,脚下极快,想来是真有急事,可到底还是为他领了路。 姚庚顿了顿,瞧着周遭没人,那个丫鬟又显然是心腹,才低声唤道:“小满……”
她脚下压根没停,只挑音道:“……嗯?”
他道:“你……一向可好?”
他在后头,当然不晓得她的表情可以用七窍生烟来形容。 夏小满这个气啊,她这边精神高度紧张。 一直提防着不定从哪里出现地匪,他那边还问废话!然又不好发作,只道:“挺好。 ”
她脸上分明都是愁容。 他虽这么想,却也不好说什么了。 半晌才说了他一直想说地话,他道:“小满……秋令,二月十二过门的……”
然而她脚步依然没有任何停顿,只道:“哦……”好像那是不相干的人。
他心里叹气。 她准备把夏家统统忘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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